不写真是难受,积了一堆在脑子里,有点乱。年岁增长,越来越发现你是什么样的人,那些生长在内心深处的事最终会回来找到你,比如你必须画,必须写,否则就怎么也过不去。时间局促,必须马上做。甚至放在哪里,好坏,有没有人看,都不重要。
有些𣊬间隔着岁月显示出它的意义来,中学时消磨在画室里的时间,那时年少觉得漫长,其实也不过个把小时,比起隔去的二十多年简直可以忽略不计。但那瞬间永恒,灯光打在琴女微侧的脸颊,她线条柔和,灰影里静静凝望,我不记得自己在画什么,只知道不断地怔怔走神:她是那么美,那么美。
下午看了<天堂电影院>,又有些内心肿胀。人到中年开始越发理解那些没有说完没有做完的事,它们嘎然而止却永不离去。最后那些被剪接在一起的从前神父审查切掉的吻戏真是好,只有爱是永恒,只有那些完美的瞬间是对残缺现世的温暖慰藉。说到底,我从来不是乐观的人。
有一晚梦到又回到太湖边,又是湖水淹没了桥堍,我看到自己静静站在水边,内心平静,这一次我可以自己静静走过去,只是我想到达那一边,不需要顾忌湖水浩浩而石板长满青苔湿滑,也不会有人阻止。想走过去时兜兜在身后叫我,她害怕,她希望我不要去。我回身看她,心里有个声音说,也不必为证明什么而一定要做什么事,于是我抱起她说好,往回走。甚至在梦里我都听得到自我解说:这下我是真的放下了。
我记得父亲以前曾经反复练字写过陶诗,有一次还和我讲解过,我当然没觉出有什么好来,不解怎么这样的就千古流传了。最近又在<文学回忆录>里读到,就被瞬间击中,中年以后书是要重新读的。
种豆南山下,草盛豆苗稀。
晨兴理荒秽,带月荷锄归。
道狭草木长,夕露沾我衣。
衣沾不足惜,但使愿无违。
我在南山下种豆,
草很长豆很少。
说起来总是不成功吧,
尽管凌晨既起耕种,
披星带月才能回家。
我的路总是又窄又长荒草丛生,
冷冷的露水侵湿了衣裳。
就这样湿了衣裳倒也无妨,
但愿这也成就了我那些渺小的愿望吧。
当然我总是撰改了一些,不象陶公那样淡而优美当真无所怨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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