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赛带给我的是另一个风格的画册，M.C.Escher。这事情是这样，想了很久给老赛送点啥，也没什么主意，后来突然发现我们有个巨好的人物，林语堂，真是太方便了。老赛平时爱好中国文化，兴致勃勃努力研读三国而一直进展缓慢，因为里面人物名字号把他搞晕了；然后还读上海宝贝，评价颇好；并读天行健很有心得，问是什么，答你自己去看，:-|；并对大话西游十分有兴趣，因为唐僧很gossip；热爱王菲的歌。问他林语堂的书如何，晕，老赛居然说，啊，my favorate啊。这就简单了，定了书贴个标签轮个让人带去就行了。
顺便说林语堂越读越对我们自己悲哀，对西方，不能有他那样视野，对自己，也没能有他那样的理解。我们脱离了那些红墙碧瓦的优雅和美感，私底下丧失了坚定的自信，脚步虚浮地看着西方，沮丧地发现，却也看不明了。此后，在他后面站在同样东西方界线处的人空缺，谁来向我解释这后面的几十年，怎么办？
M.C.Escher的风格我们肯定在读者这样的杂志插图中见过（读者喜欢用这种带哲理的插图），但不记得名字而已：
很让人困惑的时空关系转换。
老赛问我怎么看这书，我说，很特别，很复杂，要费很多脑子啊。他说是啊，适合你，善思考，可以帮助拍照。我说可是我很懒，不爱看书动脑子啊。他说，可你不能不思考啊。然后我说这个Escher的照片最有意思，一个目光炯炯、眼睛猫在浓密眉毛睫毛里的老头注视着你。
你想不出还能长成别的样子，又同时能画出那么时空错乱莫名其妙让人头疼的图案来。
老赛说，啊，那你该去看毕加索的照片。
我说听说他不是好人啊。他说，不，他是很好的人。我想了想，说，哦，那看谁说了，女士们都说他不怎么好。
网上找不到这张照片。
Escher的这张是绝好照片，在你困惑他是什么样的人的时候，它给了答案。而且你觉得，不能再是别的答案。
什么样的人。我开始觉得很惭愧，如果把杂志摆来摆去，借几个二手幻影来充数，这是多么怯懦的动作啊。但是，拍人这是不可想象的。
但是，毫无疑问，人，是最有趣的主题，超过其他加起来的所有。
然后翻下《国家地理人物摄影》，翻一翻我就知道这不是要看的书，它说了很多技巧，比如你要记住使用黄金分割，要使人物和环境在一起呈现但又不能有一点废话，等等等等。当然这些重要，但并不那么重要，就像我知道我现在的相机手动控制聚焦不够精确，图像质量有待提高，但换个机器并不能本质上帮助我，你可以拍更清楚的照片，可你拍不到好的照片。
这些都不那么重要，比如，我所说的这两人的绝好肖像并没有和环境结合在一起，O'Keeffe最多和她的画一起出现过一次，另外和车轮，沙漠里的居所出现过，这些环境并没有加强她，象征意味多于表现，她本人自身，不需要任何背景，就震得你发晕了。
但这本书有一句话是致命的：如果你拍的不够好，那是你离他/她还不够近。
是啊是啊，真要命，你没看到他/她的灵魂，当然是拍不出来的。但这是不可想象的，你怎么能想象你看着别人的灵魂，然后说，来，等一下，让俺给你拍个照。这太过分了。
所以你的爱人最动人的一刹那微笑，永远在你记忆里，而不在相片里。电影里的情节都是骗人的。
而且，我其实本质上不能去靠近，这做不到。
然后翻国家地理百年经典，发现这也不是我要看的书。买了两年后，霍然发现，这不是我想要的。
所谓百年经典，是世界本身历史价值，加上些世界各地猎奇和新奇。当然是有价值的好照片，但，它们其实好看，但不那么动人。一张绚丽的非洲土著在大草原夕阳下舞蹈的照片，体现民俗，但不体现他们的心灵。远不如那张骑自行车带着个小猪仔的风尘仆仆的非洲人（等我把它找出来），每一颗尘土都是活的。
NG photo of the day
所以，我确定，必须买瞬间永恒，或许它没有背景，它只记录那些直视你的瞬间。
到这里，我才赫然发现，其实就相片而言，不是O'Keeffe伟大，而是Stieglitz。他才是这些不朽作品的创造者。
要回过头去读Stieglitz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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