医院

　　今天母亲精神不错，在电话里聊了好一段。烧已经下去了。
　　就这样我才知道其实昨天情况很糟。贫血严重，晕得厉害。一院因为血液科是市里最强的，所以收治了不少类似病人，这让妈妈感觉好些，原来很多人都得这个病啊，她说。大概和病友交流了一通，开始和我说也有很多不同类型。然后兴致勃勃向我描述她的感受，充满发现的好奇：脑子里真正一片空白是怎么样的，她怎么也想不起B超叫什么，然后再怎么也想不起B怎么写，那时她正在被检测。然后说昨夜一个16岁的小姑娘走了，可怜啊，才16岁。
　　昨天他们都没告诉我发烧的事，晚上看姐的短消息，才知道。父亲陪的夜。再近也还是离得远啊，这些事，都没做上。
　　又做了骨穿，在查染色体，说医生做得挺利落，不难受。
　　我说应该过两三天可能还要输血的，这都是正常治疗，没什么要担心。然后顺势说要好好吃什么的，提高自身免疫力之类，试图哄骗她吃蛋白粉，失败，她始终拒绝这种营养品，因为‘干乎乎，吃到嘴里象石灰粉，不能溶解，是人应该吃的吗’。
　　妈妈心态一直还不错，就前几天，她追问我这边医院的结论的时候，听得出很焦躁。希望是诊错了而不得，这样的起落让人更难忍受。那时我开始猜不出她知道多少。我含含糊糊说可能要化疗时，她很生气，问为什么要化疗，白血病才化疗。我无法回答。

　　不生病永远想不出医院什么样。那里挤满了生病的人们和急切的家属，而医生永远不够用。
　　原说八点差不多，七点半到，挂号护士说专家门诊都满了，没有号时，我一下傻了。原来挂号六点就开始了，一个专家半天就15个号。我问那周三下午专家门诊什么时候开始挂啊，护士大声说也是早上六点。
　　使劲打电话，最后用不光明的手法加了个号。到候诊处，厅里满满当当的人，护士大声叫：新疆的某某某，进去。
　　这个样子，15个号怎么够。可怜千里迢迢人生地不熟的求医者。
　　什么样的面孔都有，灰黑的遥远乡村的脸，局促得话都不会讲。
　　有个十来岁的女孩，面色惨白，坐在轮椅上，不停得咳、呕吐，都直不起腰来。轮椅后站着无计可施的父母。都是这种病。
　　怎么够用，张猫说她门诊一天要看80个病人，看到完全麻木。

　　在医院其实很多时间人们并没有在谈病，而是谈钱。
　　医生会问，经济上怎么样啊，有什么打算。
　　在四院等医生好向他借骨髓片的时候，另一个病房的家属正在谈。肾病，要做血液透析。一次多少钱？四百，一周两次。一周八百。。。没有这么多钱。有医保吗？农村里，没有的。。。做不起啊，可不可以一个月两次啊？最最少一周两次啊，不能少了啊。然后家属站着说不出话来。
　　坐在医院里等，有人上来乞讨，她说可怜可怜啊，得了什么什么病，没有钱看啊，给我十块钱吧。明知道很多骗子，可这次怎么也没法无动于衷。
　　
　　对书里有关病人的描述开始敏感。
　　王小波在《我的精神家园》里进行类比，借他姨妈的一个傻女儿来说国人的盲目自大，说虽然这傻姑几十年都以会钉个纽扣自傲，可别忘了，她到五十岁还只能由她老妈妈养着。纵然思辩巧妙，纵然巧舌如簧，纵然绘声绘色，纵然是多么令人自得的好杂文，可句句看得刺目，我忍不住想，天哪，怎么你就一点都不可怜可怜那个不幸的姨妈，这是什么样的折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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dropin 2005-8-22 23:07

　　只知道你妈生病了，万没想到是这样...
　　很后悔没在few不在上海的时候抽空去陪你，真的抱歉！
　　
　　你要保重！只有坚强健康的你才能支撑家人，才能让林妈妈更好!
　　
　　珍重！也还是那句话，任何方面要帮忙的，都请不要犹豫的开口！！！
　　
　　tulipdai

乱看 2005-8-25 23:16

　　:)
　　没事，我很好。放心吧